骗人的狗

    04

    期末考如期而至。

    李致忱放弃艺考之后，虽然他爸妈嘴上说对他没什么要求了，但李致忱知道，自己要想暑假好过，还是不能让成绩太难看。因此他还算努力，把自己能做的都做了，考前那一晚还在脑中过了一遍乐美教给他的应试技巧。

    考试那三天，他自觉还算顺利，他状态不错，也尽力将卷面写满。

    考最后一科的时候，他甚至提早做完了卷子，担心提早交卷被老师骂态度不端正，他也只能坐在考场里转笔消磨时间。

    太过无聊，他对着空气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起考前他和同学在走廊上聊天，那同学的眼神却不自在地往站在不远处的乐美身上瞥。

    李致忱也不知道乐美为什么又会出现在他周围，他以前在学校明明是不怎么能看见她的。

    同学偷偷看了乐美两眼后，像是闲着没事干没话找话道：“你认识她吗？乐美，理科班的，学习好，家里条件好，长得还漂亮。”

    李致忱装作从容地看了乐美一眼，又大大方方收回眼神，说：“不认识。”

    “我们班的许煜森可舔她了，他们都是学生会的，我每天都看见许煜森围在乐美旁边转。”同学笑着说。

    “许煜森？”李致忱在脑中搜寻着这号人，但他没什么印象。

    “可不呢？现在，不就在乐美身边……就那个。”同学用眼神指向乐美对面的人。

    那人个子高，很瘦，有些驼背，戴黑框眼镜，手里拿着考试提纲，正靠在墙上，低着头嘴里嘟嘟囔囔的，应该是在背书。

    “我们班的？”李致忱问。

    同学点头，“不过他就是一个书呆子，话很少，也不和我们班里的人玩，我你们不认识也正常。”

    李致忱想了一会儿，又问：“他和乐美很熟吗？”

    “谁知道呢……”同学耸耸肩，眼里带着淡淡的揶揄味，像是在说，可能很熟。

    得到这样答案的李致忱很不满意，但也没再说什么。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说些什么。

    进考场前，他特地多看了几眼乐美和许煜森，发现两人的确交流不少。两人说话时的距离也不算远，好几次，两人都凑到一起，低着头，似乎在讨论提纲上的问题。

    李致忱偷偷瞥一眼就会立刻收回眼神，他担心自己这种类似偷窥的行为被乐美抓住。不过，不知算不算幸运，他看向她的时候，乐美都在和许煜森说话，没有注意到他投过去的眼神。

    她没发现他，他便继续偷看。

    这样来来回回几次后，李致忱对二人的探究好奇情绪也在不知不觉间转变为“她怎么还没发现我在看她”的郁闷，最后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一样，就那样大大咧咧地盯着她看。

    可乐美却从没朝他这方向看过来。

    临近进考场的时间，聚在一起的学生们终于散开，乐美也终于抬头看过来，似乎是不经意的一眼，李致忱的心脏却止不住地打鼓。

    他强装镇定，和她对视上，还没想到要做什么反应，就发现乐美对他笑了一下。

    乐美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浓密如同小扇的睫毛会将眼睛压得弯弯。

    李致忱不记得上一次见到她对他这么笑是什么时候了。

    该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他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可看着她的笑眼，他又觉得应该是不久之前，否则他的脑子为什么一下子就搜寻出来那张几乎一样的笑脸了。

    他就这么憋了一秒的气，呼吸顿住，身体各项机能也在这刹那停止运作。

    不知愣了多久，他倏然反应过来，匆忙撇开视线，然后就像溺水之人浮出水面一样用力地呼吸，胸脯不自觉起伏。担心被乐美看出他不自然的模样，他转过身，直接走进就近的考场，他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才抬头找自己的位置   ，找了半天没发现自己的名字，他才恍然自己根本不是这个考场的。

    李致忱发现自从乐美那天莫名其妙向他告白之后，他的生活就变得一团糟，而他也不知应该怎么去解决眼前令人棘手的局面。他一直都斗不过乐美，她如果存心想要逗他，搅乱他的生活，他也只能束手无策，任由着她在他的世界里兴风作浪。

    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虽然不甘心，但他好像已经接受一辈子都被乐美打压的这件事了。

    他有些无法接受这样懦弱堕落的自己，思索着自己是否要揭竿反抗，但要怎么反抗呢？

    ……

    收卷铃声响起时，李致忱才猛地从自己的世界中抽身。

    他胡思乱想了许久，到最后发现自己还是什么都没有想清楚。

    *

    期末考结束后两天，期末考成绩出炉，学校又安排了两天时间让老师来讲解考卷。但同学们的心早就飞出了学校，上课期间窸窸窣窣，铃声一响，他们就奔出教室，担心晚上一秒。

    李致忱给自己的安排是回家打游戏。

    他收东西慢，走到cao场的时候，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而他却不受控制地诡异地朝乐美所在班级的楼层看了一眼，发现那层楼没有任何人之后，他淡定自若地扭头转身，迈出学校大门。

    经过门口的奶茶店时，他顿住脚步。

    有些人打游戏爱吃东西，少了一碗泡面都觉得状态不对，他有一点洁癖，无法忍受在电脑桌上吃饭，但他喜欢在打游戏的时候喝饮料，奶茶果茶都行，最好要有一些小料，没东西嚼的时候总觉得嘴里缺了点什么。

    在门口的小窗口点完后，他推开玻璃门进去等饮料，却没想到一眼就看到坐在角落里的舒芊芊。她和两个朋友一起，围着一张圆桌坐，应该是在聊有意思的事，脸上满是笑容。

    注意到他的眼神时，舒芊芊一愣，将放肆的笑容收敛，笑意变淡，嘴角的酒窝却更深了。

    她看着他，挥了挥手，扬声问：“你也来买奶茶？”

    李致忱点头，“好巧。”

    他和舒芊芊其实已经有几天没联系了。说实话，这几天因为他在苦恼其他的事，他甚至有些忘了舒芊芊的存在。现下突然和舒芊芊碰面，他也有些尴尬，努力忽略掉她周围女生对他审视的眼神，他对舒芊芊友好地笑了一下。

    舒芊芊嘴角的笑意更浓了，她正打算和他说些什么，但被奶茶店的小哥插了嘴，“你的奶茶好了。”

    李致忱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发现队友已经在催他上机了，所以他着急提起奶茶，扭头和舒芊芊说了一句“那我先走了”，就推开玻璃门，准备离开。

    他在脑中计算着自己到家需要的时间，心想着他得加快脚步了，可一推开门，他就迎面对上熟悉的脸。

    又是乐美。总是在他没防备的时候出现。

    她看了他一眼，眼神又越过他，透过玻璃门，看向他的身后，她的眼神定住，面无表情。

    李致忱保证，她是看到店里的舒芊芊了……甚至误会他和舒芊芊又怎么样了。

    他下意识苦恼，担心她又做出些奇怪的事，所以，在她开口说话之前他就先澄清，“别乱脑补，也别问我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我只是凑巧碰见她了，没在一起。”

    乐美听了这话，重新将视线落在他脸上，似乎是觉得有些意外，但也没说话。

    李致忱手里的手机开始震了起来，队友又在催他了。

    李致忱心烦意乱，但又觉得没办法就这样直接走掉，谁知道惹急了乐美，她又会做出什么事，所以他礼貌地通知她，“我还有事，我先走了。”说完就绕过她，往前走了。

    走了没两步，身后的乐美出声说：“等等。”

    李致忱不敢不等。

    他回头看她，发现她从口袋里掏出东西，然后伸手递给他。

    李致忱看清了才发现她手里的是巧克力，有三四颗左右，被华丽的糖纸包裹着，看起来很精致。

    “要吗？”她问他。

    怎么回事啊？他在她眼里，难道还是那个天天吵着要吃糖的胖小子吗？

    他眉头打结，“戒了。”

    乐美说：“骗人。”说着，她走近他，将掌心合拢，然后将她的拳头伸进李致忱的裤兜，再松开拳头，让掌心里的巧克力落到他袋里，最后再将自己的手从他的口袋里拿了出来。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十分自然，没有一刻停顿，轻松自若地像只是往他的笔袋里丢进一块橡皮。

    但李致忱很清楚，这是裤兜，不是笔袋！

    他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

    他想大喊，问她到底在做什么。

    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乐美已经转身，推门走进奶茶店里了。

    背影潇潇洒洒，落在肩上的发丝被风吹动，玻璃门关上，他连她的发尾都看不见了。

    李致忱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握着的手机狂震。

    他几乎宕机，脑子里只剩一句话。

    他又被乐美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