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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一年里的花销。 想到曾经自己拿着银两在京师挥霍,银子都是按十两二十的算。 整个山庄里农民辛辛苦苦种一年地,把粮食全卖掉,还不够自己花一个月的,游淼就忍不住心生感慨。李治烽从外面走进来,拿着一封信站在灯笼下看,红彤彤的灯笼光映亮了他英俊的侧脸。 “谁的信我看看?”游淼说:“还有人给你写信了?”李治烽道:“你的。”遂把拆开的信纸递过来,游淼便随手接了,心想能让李治烽注意到的,多半和犬戎有关,应当是赵超的信了。 普天之下也只有游淼这儿才没什么规矩,允许管家随便拆信,一看,果然是赵超写来的。 三皇子随军征战,身边自然有几个幕僚,领军的又是聂丹,这些游淼都猜得到,李治烽在数月前分析的战局赵超当然不会等他们来提点,但关于犬戎人的一些规矩,游淼去的信还是帮了他的大忙。来信依旧是先谈战局,夏季呼延玛尔山连场暴雨,天启朝军队已陷入征战泥潭之中,进不得退不得,更麻烦的是军饷发不下来,赵超的来信于无奈之中,又忍不住一抒朝中无人的苦闷。如今朝廷正在提前抽调江南各州岁饷,要支援塞北军队,而粮饷还不知何日能到。 末了赵超以相当长的一段篇幅说到科举——今年乡试在即,让游淼一定得花心思读书赶考,来日进了京城也好帮自己探听风声。这信理应在四月份就送到江南,路上耽搁了些时候,而今岁科举又提前了,若不计这些琐事,赵超的信确是来得刚刚好,但游淼不待他提醒,已去了乡试,初时还抱着吊儿郎当的心,然而此刻认真想起,男儿生在世间,确实要好好干一番事业,不能总窝在家里。数天后,江城府放榜了,游淼早上起来打了个呵欠,乏乏地坐在厅堂里,朝李治烽说:“你今天去看一趟榜罢。” “嗯。” 李治烽把粥端上来,擦了手,游淼又说:“顺便看看我那便宜大哥中举了没有。”乔珏还在后院没睡醒,两人正吃着,外头便有人来了。 “哎哟恭喜少爷啊!”一个婆子拈着手帕,在沈园门口下了车便跑进来,喊道:“恭喜恭喜!恭喜甥少爷呐!”外面程光武也是刚起床,一见这人没规矩就怒了,喝道:“哪来这么多大呼小叫的事,沈园里也是你闯得的!给我出去!”那婆子在外头只是迭声催道:“甥少爷!二老爷让我过来给你道喜!你中举人啦!”游淼朝外看了一眼,和李治烽面面相觑,两人都有点哭笑不得,李治烽放下筷子要出去,游淼又道:“这下正好,你不用去江城府跑一趟了。” 李治烽说:“我去拿个红封赏她。” 游淼唔了声,心里还有点小得意,果然中举人了,这下看老头子有甚么说的。李治烽刚去拿钱,那婆子又在外头喊:“甥少爷中了解元呐!这可是咱们乔家游家第一回!”游淼听到这话时马上打翻了碗,像做梦一般喊道:“什么?你说什么!” 74、卷二 蝶恋花 (二十二)上 后院里乔珏也起了,那婆子正是乔璋派来报信的人,原来昨天江城府就放榜了,当时乔璋正在江城访友,街头巷尾谈的全是碧雨山庄游家的事,游家的小少爷中了解元!乔璋一听便知不得了,忙先派个人过来报信贺喜,自己则先回扬州府去,换身衣服正待赶来。 解元乃是乡试里的头筹,今年流州考生有三百余人,游淼的文章赫然被点了第一,登时便有点飘飘然了。 乔珏听得瞠目结舌,鞋子也没穿,光着脚站在地上,错愕许久后哈哈大笑,说:“咱们家这可是有举人了!”说着疯疯癫癫地便回去拿钱,要给那婆子打赏。 亏得游淼这还保持了冷静,一颗心砰砰地跳,朝乔家的婆子问道:“我大哥呢?” 那婆子笑道:“也中了,碧雨山庄正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呢,一门两举子!游少爷顾着那头山庄里,甥少爷可是咱们乔家的人呐……” 婆子的意思游淼当然听得明白,而游汉戈也中了举人,倒是令游淼颇有点不舒服,想必是父亲使银钱捐的,只盼自己这解元不是花钱捐回来的才好。 那婆子领了双份的红包,便在门房里喝茶,李治烽站在廊下只笑着看他,游淼神色一时一变,颇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又怎了?”李治烽问。 游淼说:“只怕这解元,也是我爹拿钱捐的罢。” 李治烽道:“你想多了,你爹再有钱,怎不先给你哥捐去?” 游淼嗯了声,乔珏出来听了这话,又说:“你道这解元是拿钱能买着的呢!乡试里拔的头筹,都是进京得点名册的!任凭你老子钱财通天,州府也不敢拿了银钱给你乱点,一个不小心可是要丢官的!” 李治烽又说:“你这半年里刻苦读书,连自己都信不过么?” 游淼一想也是,于是又高兴起来,坐下要吃口饭,又吃不太下了,笑着在厅里走来做去,乔珏的那阵疯癫劲儿还没过,不住说:“太好了淼子,小舅就指望着你扬眉吐气呢,太好了太好了……” 游淼去抱着乔珏,俩人静静站了一会,乔珏的眼眶却是先红了,显是想起游淼的亲娘。 片刻后游淼松了手,又去抱李治烽,李治烽难得的嘴角抽搐一番,说:“好、好,给你买糖吃。”便浑身僵硬地拖着游淼走了。 游淼刚吃过饭,李治烽便取来新衣服让他穿好,正要出去放鞭炮时便有人上门来了。 最先来的是扬州畿兵防司校尉,先前唐辉走了,如今又来了个姓黄的将官替他,趁着这时间上门来走动,紧接着则是游汉戈来朝游淼道贺,游汉戈却是昨日从江城府看了榜,遣个小厮回去报信,便径自朝江波山庄来了。 游淼现在对着游汉戈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感觉,游汉戈只是不住口称赞游淼了得,却绝口不提自己也中了举人的事,大家心里都知道是怎么个回事,却也都不说破。 接着则是郭庄的村长,安陆的镇长。 过午时分黄校尉走了,游汉戈又道:“弟弟,爹让你回家一趟。” 游淼仍记得今年元宵那事,一听这话就臭着个脸,朝游汉戈说:“再说罢。” 游汉戈道:“咱们都是考官的门生,中了举人,是须得上门去拜师父的。” 游淼知道确实有这么一说,家里事归家里事,外头还是得知道轻重打点好,便道:“我自己去就成,你……” 游淼拿眼瞥他,知道游汉戈想约自己同去,毕竟是两兄弟,上考官的门若各自去也不太好,便道:“你找个时候过来,咱俩一路过去罢。” 游汉戈这才点了头,正要告辞时沛县县令竟是亲自过来了。 这下当真是给了游淼极大的面子,游淼还是第一次在自己家里接待县太爷,厅堂里村长,镇长都忙起身朝县令行礼,那县令一进来便笑道:“咱们流州的解元,可是跑到扬州来种地了,外头还不知道怎么教人说去。” 厅内众人都是大笑,游淼与游汉戈忙按子侄礼见过县令,游淼又打趣道:“这江北地界,不还有一半么?” “我且问你,游世侄。”县令揶揄道:“来日还是咱们流州的人罢?” “那是当然。”游淼忙赔笑道,请县令坐了上位,又去娶茶叶泡茶招待。数人都心知肚明,沛县的父母官亲自过来,自然不是为了两兄弟中举一事,当真是为的游淼中了解元才来的。换句话说,中举人不难,被点了解元,便前途无量,成了连父母官都要笼络的年轻才俊。 那县令说了一会儿话,大体是提醒游淼要前去拜会考官,毕竟中了举人,就是流州吏司门生,这是半点含糊不得的。还有同乡的举子,都需要时常走动往来。 游淼一听就头疼,猜测应当是游德川知道这忤逆子不会再回山庄去了,才请沛县县令过来分说,便只好先听着。不多时乔璋又带着白氏亲自上门来了,游淼简直连哭都没地方哭去,生平第一次家里来了这么多客,连茶杯都不够分的。 当天稍晚时候,游淼已经在心里不住催你们快走罢,还在这里混闹着,想蹭老子一顿晚饭不成,幸亏沛县的县令先回去,郭庄,安陆两地的村长也都告辞,乔璋却还赖着不走,而门外却又来了个人。 这次是张二。 游淼忙道:“你来得正好,搭把手,把外头老村长送的鹅给杀了,晚饭吃那个。” 张二放下褡裢,在门外应了一声,他平素在沈园里也跟个小厮一般做事,众人都将他当玩伴,程光武便问道:“扬州也放榜了,现如何了?” 张二答道:“我也中了举,过几日找少爷讨点茶叶,正想上门去拜师呢。” 游淼还在厅堂里与乔璋说话,听到这话就傻眼了,跑出来说:“张二,你中举人了?!” 张二哎地应了,正和穆严追着头鹅满地跑,这下整个沈园都炸了,纷纷出来给张二道贺,游淼忙招手道:“过来过来,别管那头鹅了!” 张二笑道:“只要在这沈园里,少爷依旧把我当书童使就成。” 游淼听懂了这话,遂笑道:“行,你有心了,晚饭一处吃罢,顺便给你道贺!” 75、卷二 蝶恋花 (二十二)下 江波山庄里出了两名举子,这消息震动了整个扬州,当天游淼吃了饭,和张二聊到深夜,张二虽是中了举,却依旧一副穷酸样,连个字都没有,游淼的字是当年乔珂儿起的叫子谦,只是平素不常用,意为“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此乃谦下之德”,合计着给张二重起了个名唤张文翰,又起了字叫墨怀。 翌日一起来,又有人上门道贺,这次这是扬州安平县的县令,本来游淼是流州人士,中了解元也无关扬州的事。然而安平县却有举子张文翰在这山庄里,县令便上门来拜谒,这次游淼便少年老成多了,毕竟安平县令与自己父亲游德川不相熟,跟扬州游家倒是曾有过往来,言谈之间也熟络得多。 第三天一早,江南游家又有叔伯兄弟来道贺,顺便看游淼的山庄,接下来一连十天,访客几乎要踏平了沈园的门槛,直是应付得他筋疲力尽,搞得游淼都想闭门谢客了。 十天后总算消停了些,游淼索性带着整个沈园里的小厮出去收花生,在门上贴了张条子,解元不在家!有客上门,全让张文翰去对付,拍拍屁股跑了。 直到游汉戈再度上门,已是半个月后的事。 游淼正在学怎么拔花生,旁的人扯起来连根带须的出来一大串,游淼随手扯,上头的枝干就断了,还剩下一堆花生埋在地里,简直哭笑不得。游汉戈却是找到地头来了,喊道:“弟!这几天可得上江城去了!” 游淼这才想起拜考官的事儿,只得拍拍手过去,抖掉一身的泥,又朝另一头喊:“李治烽!” 李治烽直起身,在田间看他,游淼喊道:“进城去了!” 李治烽在田另一头喊道:“买什么?” 游淼道:“不买什么!我哥找我一起进城装孙子去!” 那话一出,游汉戈的脸色马上变得十分尴尬,但游淼却是说得半点没错,进城就是去装孙子,不然要做什么?游汉戈之所以会三番五次找上门来,必定是游德川催着他来,因为游汉戈根本不会和当官的打交道,也不会讨吏司官喜欢。游德川更不可能亲自带着游汉戈上门去,只得让大儿子来找小儿子,为的就是让他游淼提携兄长。 李治烽过来,游淼先是进厅堂里去,本想换身衣服,却又改了主意,说:“老头子让你带什么去登门拜访?” 游汉戈说:“我这儿有两盒上好的碧雨青峰,弟,你看看。” 游淼一看那盒子就知道是贡品,这么一盒少说也得五十两银子,遂先拿了一盒,说:“唤张二过来。” 门外小厮去通传,张文翰自中了举人后仍住在游淼家里,游淼依旧让他去收拾书房,帮着干点活儿,张文翰倒也乐得自在,不求别的。这时间进来了,进来先行礼见游淼,说:“少爷。” 接着又朝游汉戈点头,说:“游兄。” 游淼便递给他一盒子茶,说:“你见考官的礼有了,带去罢。” 游汉戈:“这……” 游淼开了盒子给张文翰看,嘱咐道:“盒子装好别洒了,里头的茶叶都是贡品。” 张文翰接了,点点头,游汉戈又道:“那弟弟你呢?” 游淼道:“李治烽去装两麻袋新收下来的花生,这就过去了。” 游汉戈:“……” 当然花生归花生,说不得厚礼还是要封一点的,游淼又带了两坛酒,衣服也不换,游汉戈道:“弟,你该不会就这么穿着……” “哎。”游淼道:“这你就不懂了,走吧走吧。” 游淼一身灰扑扑的全是泥,李治烽也穿着褐色的袍子,两人便这么上马,游汉戈纵有千般叫苦也不敢说,只得一路跟着游淼下江边坐船,朝江城府里去。 两人在孙府前递了名帖,内里马上就有管家出来迎,问:“哪位是流州解元?” 游淼还戴着个遮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