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安室透与小白狗
太宰治现在的神情很是严肃。 他难得有这样认真的表情，收起了眼底所有的笑，鸢眸中涌动着微妙的敌意。往日的随心与嬉闹像是面具般被这人摘下，精致的面容上只剩一种与俗世割席的疏离和冷漠。 半臂的长款白色风衣被他搭在肩上，衣摆和袖子偶尔被风或是被他的动作所带动着飘舞。修身的西式开襟衬衫下不知道缠了多少绷带，但依然显出他过于纤细的腰身。 这样的神情与衣着，确实很有神秘组织干部的风范了。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这位年轻干部微微垂眸，轻声问道。 他面前，是被阴影所充斥遮掩的巷道，杂乱堆放物品侵占着这处公共区域，黑暗里能听见窸窣的动静，却看不清人影。 只有把视线下移—— “汪！” 那里有只毛色雪白的小狗，由于光影而变得灰扑扑的。 “汪汪！汪汪汪！” 它其实还算是可爱，毛绒绒的，向它面前的人类打着招呼，非常热情地不停摇晃着自己的尾巴。 但太宰不是能领教犬类动物的可爱的人，他退后一步，竟很利落地躲到了同行人的身后。 “动手吧，安室君。他竟然威胁我。” 他？ 是它吧！ 这句话落地前，太宰的状态让安室透都觉得心惊。可一想到这种状态的太宰，他面前只是这样摇尾乞怜的狗狗，安室透又觉得这一幕应该被收录进电视当黑白的无声喜剧里。 出于对于上司和考官的尊重，安室透没有讽刺或吐槽，而是无奈也看向那只体型小巧、模样可爱的白狗，尝试劝谏道： “前辈，或许，你可以把它的碗还给它？” “说什么呢，这是我捡到的东西。”太宰治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太宰不仅拒绝，还从手里的狗粮——这是太宰在前面的杂货铺买的一包全新狗粮，刚开封几分钟，但购买目的只是为了气狗，故而狗尚且无缘吃得一口—— 他从里面拿起了一颗，端详片刻，趁着安室透正开口要再说话之时，自对方身后准确地将狗粮塞进了他的嘴里。 “——！” 安室透和小白狗都震惊了！ 陷入呛咳的前者还从后者那清澈单纯的狗眼里读出了一种“你竟然吃我的饭”的震撼。 ………给我搞清楚罪魁祸首啊！ 罪魁祸首从安室透身侧冒出他顶着微乱卷发的脑袋，幽幽地道，“不动手的话，就只能当着他的面把这个吃完来气死他了。” 这次安室透及时抓住了太宰伸来的手腕。他的掌心里传来绷带的触感，毫无属于生命的特质，好似被他抓住的只是人偶。 “前辈。”愣了一瞬，安室透还是很快地表达自己委婉的拒绝。 “考核。”太宰则直接地表示了自己的权限。 “我的考核内容不是这个吧。” 太宰眨眨眼，“你怎么敢假定你考核任务的内容呢？” “我想我们来到这里，应该是为了调查七年前发生在这座小岛上的那件钢琴家纵火案才对。”安室透自信地指出此行的正确目的。 然而太宰却有些惊讶地反问他，“我们为什么要查案子啊？” ……？ ……考核开始前到底是谁直接跑到案发现场，在警方面前查案破案的啊？！ 安室透放弃继续与太宰争辩这个事情，反正只要将对方的关注点从狗和狗粮上移开就可以了。 他在几句对话的功夫间拉着太宰走出小巷，甚至确认过狗没有再跟上，才松开抓住太宰的手。 握过一阵的手腕终于有体温透过绷带传到安室透的掌心，此刻松手，还觉得有浅浅余温残存，以证明眼前这个人确实活生生地存在着。 岂止是鲜活的，简直是过于活泼的——安室透想到这里，又十分自然而然地从太宰手里接过来狗粮，以免再遭暗算，“那么前辈，我们来这边是为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太宰倒也没再卖关子，“是为了查明一条白色粉末的线路情况。” 安室透陷入沉默。 倒不是因为听见白色粉末，像这种罪大恶深的跨国犯罪组织，会碰这种玩意简直不出所料。卧底进来，肯定是有面对黑暗的心理预期的。 安室透会沉默，是因为他同一时间就已经意识到，这个民风淳朴的偏远海岛，近些年唯一不正常的事件就是七年前的钢琴家麻生圭二纵火案—— 所以这不还是得先查这个案子才行吗。 “这是你的考核，我不会插手，”太宰最后还补充了句，“但会打分哦，不要忘记了～” 考核官开心地挥着手，像是来度假的高中生一般消失在这座小岛清净的街道尽头。安室透目送太宰离开，意识到对方确确实实没有突然又杀个回马枪过来把他带走的狗碗还给狗的意思。 安室透转头看向巷子里那只小白狗，很可爱，但是非常没有识人之明。 又或者是太有了，以至于像是欺软怕硬似的，对抢了它饭碗的太宰奉上自己的热情，却对现在独自一人的安室透呲牙。 他以往是很受小动物喜欢的。 ……可能这小狗确实不记被挑衅的仇，只记被抢食的仇。安室透想到这里，不愿意再继续想下去了，抬手从自己衣领后面取下来一个窃听器。 是太宰藏到他身后躲狗的时候贴上去的。 考虑到自己正在被考核，安室透将窃听器像是耳麦一样重新固定到领口下，整理一番，最后还是去杂货铺重新给小白狗买了它的碗。 这座名为月影岛的小岛位于伊豆群岛之中，相对较封闭，安室透是独自一人跟着太宰上岛的，他离开东京之后就进入了断绝联络的“休眠期”，以免被太宰发现公安的人。 进入组织以来，这还是安室透第一次如此长时间地近距离接触太宰，怎么小心也不未过……诸伏景光那边亲自传回的讯息至今停留在“他被调到了一位名叫太宰治的代号干部手下”，还是遇见安室透之后借警察厅这边才证明自己没有成为断线卧底。 警视厅也太急了。安室透不能理解这种急切，像他自己的卧底任务，在取得代号前，警察厅对他的态度都是尽量潜伏、不必传递情报的。 不过安室透借着情报商的伪装身份，并没有完全依照上级的意思“安分守己”——所以，这要不是在封闭的海岛上，安室透大概会直接发一条短信麻烦他的接应人来处理这只小狗的。 现在只能自己来了，安室透将新碗放到狗身前，揉揉狗头，然后将狗粮倒进去。 咔咔咔的倾倒声里突然出现一声不和谐的动静。 一只定位器被倒进了狗碗里。 不知道是太宰什么时候塞进狗粮里的。 安室透看着定位器，小白狗一双圆溜溜水润润的眼睛盯着安室透。 安室透：“……” “……我不是要吃你的食物，这个东西不是你的食物。” “汪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