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选择性妄想症

    生气归生气，毕竟对方也算是帮他制造了跟小兰相处机会的恩人，又相处了三年，就算缺德了点，工藤新一也不会放任对方不管。

    所以气消后，工藤新一就给自己爸爸工藤优作发了邮件。

    工藤优作是个有名的推理小说作家，因为推理能力出色，经常被警视厅邀请帮忙破解困难的案子，所以与目暮十三也有些交情。

    在得知工藤新一跟静间未夜有交情时，工藤优作还跟目暮十三交换过情报，所以静间未夜妄想症发作这件事交给工藤优作告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工藤新一邮件刚发出去不久，工藤优作就给他回了信息。

    【静间真的说了死者身上有八个血洞么？】

    工藤新一有些疑惑，但还是给了肯定的答复。

    【是啊，不过那应该也是从新闻报道上看到的吧？】

    工藤优作的回复让工藤新一后背一凉。

    【事实上，新闻报道只说了死者是被多刀刺死的，一共有八刀的信息你是在我跟目暮警官打电话时听到的，你忘了吗，新一？】

    那静间未夜是从哪里知道死者身上一共中了八刀的？！

    是，是巧合吧？

    工藤新一笑容勉强。

    总不至于真的是，从死者身上看到的……吧？

    有了通风报信的工藤新一，静间未夜如自己所料的在放学时被目暮十三和一位叫做佐藤美和子的女警堵住了。

    因为他故意让自己的消息以八卦方式传到目暮十三耳中，所以这两人没有开警车，也没有表明警察的身份，只会以个人身份问询他。

    嗯，事后也不会要求他做笔录，可以减少很多麻烦。

    但也是因为消息来源不正当，两人将他带上私人汽车后，就当着他的面挤眉弄眼了起来，好半天也没开口，搞得静间未夜都有点看不过去了。

    他叹了口气，贴心的给两位陷入自我道德谴责的警察台阶下。

    “……是要问我这次犯病看到了什么吗？”

    “那个，哈哈，那个，我是……哈哈……”

    目暮十三与静间未夜太熟了，尬笑半晌还是没拉下来脸，反倒是跟静间未夜没有深交的佐藤美和子没有太多顾虑，不好意思的抹了抹脸，就厚着脸皮切入话题。

    “麻烦了静间同学，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死者的细节的么？”

    佐藤美和子入职不久，只大概知道静间未夜虽不是警察家属，但跟警视厅很多前辈都很熟，也经常到警视厅心理医生处治疗妄想症和抑郁症。

    警视厅的心理医生对静间未夜的评价是一致的好孩子，但性格和病症都很难搞，非常难搞。

    “我看到的。”

    静间未夜回答的干脆，还在自己身上指了几个位置，佐藤美和子一看脸色就变了，静间未夜指的恰好是死者刀伤的位置。

    “致命伤在左胸，嗯……大概这么高，内衣是草莓熊的。”

    佐藤美和子表情严肃：“你去过案发现场？”

    静间未夜抬眼，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再次叹气：“不，其实是……算了，你当我是发病的时候看到的幻觉就好，总之，直接证据在死者的短视频账号里，麻烦佐藤警官你有空的时候调查一下。”

    静间未夜的表情搞得佐藤美和子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她尴尬的看了眼自己的上司，却见自己的上司给了她一个继续的眼神。

    ……真的要继续吗？这孩子明显没在说实话吧？而且这个态度，完全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啊！

    果真难搞！

    佐藤美和子将信将疑道：“那个，死者的手机……”

    “被砸坏了，但她设置了云端自动保存，他的id叫卡提斯的裆部挂……”

    “咳咳。”

    目暮十三赶紧打断不太适合从16岁少年口中吐出的用词：“死者的id我们已经调查过了，问题是她的账户密码……”

    静间未夜掏出一张便签，表情真诚：“也是幻觉里看到的，请务必试试。”

    哪门子幻觉能看到账号密码啊？！

    佐藤美和子冷汗都要滴下来了，偏偏上司还真的接过便签纸，让她尝试登录。

    ……静间未夜这么难搞不会是被警察们惯出来的吧？

    难道静间未夜其实是什么大人物的私生子，所以前辈们哪怕知道静间未夜就是凶手，哪怕知道静间未夜只是在误导调查思路，也还是只能配合？

    佐藤美和子脑洞开的巨大，她一边脑补一边输入完密码，点击登录，然后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登录成功了？！天呐，杀人竟然全程都被录下来了，目暮警官？”

    “啊，我知道了，赶紧将视频发给白鸟警官，根据视频中凶手特征开展搜捕！”

    目暮十三丝毫不意外能够登陆成功，冷静的的部署工作，然后再次带上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对静间未夜说：“下周末警察医院有心理专家坐诊，你……”

    “我会去的。”静间未夜老实点头，“谢谢你，目暮警官。”

    看出目暮十三不准备追究静间未夜，佐藤美和子也暂时闭了嘴，顺路将静间未夜送回家后，才试探着开口。

    “那个，目暮警官，静间未夜的表现很奇怪，他真的不是……”

    虽然视频拍得非常清楚，可以看出静间未夜不是凶手，但静间未夜实在是太可疑了。

    真的不是就在案发现场或者跟凶手有什么联系么？

    更进一步，那个视频真的不是伪造的么？

    目暮十三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但他也知道，佐藤美和子的反应才正常警察看到静间未夜时该有的。

    “其实最开始，我也怀疑过这孩子可能是凶手或目击证人，但是因为有精神疾病，幻想出了死者向他求助的画面，但是……”

    年长的刑警脸色难看的掏出一本一看就用了很多年的警察手册，翻开一页，佐藤美和子看了眼，上面竟然是静间未夜的跟监记录，而且还不止跟监了一次。

    “不管怎么查，这孩子都有不在场证明，跟死者或凶手也没有任何关系，但就是能知道只有死者本人才知道的隐秘。”

    佐藤美和子后背一凉，想到静间未夜的传闻，汗毛都缓缓立了起来。

    “那，那这孩子是不是真的能看到……”

    目暮十三严肃了表情：“佐藤警官，我们是警察！”

    “是！”

    佐藤美和子这才回神——没错，他是帮公民伸张正义的警察，鬼魂之类的说法未免过于玄幻。

    难道鬼魂的证词可以拿到法庭上吗？

    目暮十三提醒佐藤美和子也是在提醒自己，用坚定的目光与佐藤美和子对视数秒后，他也颓丧的捂住头，破罐破摔：“总之，那孩子确实会提供一些可疑但可靠的线索，不可以写到报告里。”

    ……你明明也是觉得静间未夜能看到鬼吧目暮警官！

    佐藤美和子嘴角抽搐，但很快，她就又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既然如此，您为什么又要让他去看心理医生？看……他提供的线索不都是真的吗？”

    “这个啊……”

    中年男人的气势变得更低了，他靠在座椅上，似乎陷入了沉思，路灯昏黄的光线像一片片陈旧的幻灯片，透过车窗，在他脸上留下飞驰的虚影。

    “小学老师杀妻案，死者的尸体被分成了15块塞在冰箱里，独居老太孤独死案，死者的尸体已经巨人观，这次的独居女子被刺案，死者被捅了八刀，肠子都流到了体外……佐藤警官，你看到这些尸体，是什么感觉？”

    佐藤美和子不太确定的回答：“很……恶心？但我是警察，就算这些尸体很难看，我也不会退缩的！”

    “但是静间未夜指证他的老师时还是小学3年级的学生。”

    目暮十三叹了口气：“而且他在指证老师后不久，就开始频繁割腕。”

    “难道说……”

    佐藤美和子没敢将目暮十三引导他产生的某个想象说出来。

    如果静间未夜真的看得到死者，如果静间未夜看到的是死者的死相，如果……那种姿态的身体还能与静间未夜沟通、求助……

    哪怕是已经成为刑警的她，要是看到一句肠子都流出体外的尸体跟自己说话，也会觉得毛骨悚然，更何况可能看到这种情况的人只是个九岁的孩子呢？

    他甚至无法与人倾诉，哪怕说出了自己能看到鬼魂，也只是被排挤，被霸凌，被压抑到患上抑郁症。

    怪不得那孩子刚刚说自己“发病”时的表情是那么无可奈何，就算被追问也不挣扎、不解释，应该是知道自己若是想帮死者发声，除了“发病”别无选择吧。

    那孩子的世界还真是……

    可怕又孤独。

    “……我明白了，我会记住静间未夜有妄想症的。”

    佐藤美和子在后视镜中看了眼逐渐消失在夜幕中的静间未夜的家，那栋房子荒草丛生，孤零零的站在一片万家灯火中，仿佛一切人间烟火都与这里无关，连邻居家的观赏植物都修成了远离静间未夜家的模样。

    下次见面，对那孩子稍微温柔点吧……

    被佐藤美和子记挂的静间未夜其实完全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凄惨，因为他一回家就被从天而降的女鬼抱了个正着。

    浑身鲜血的女鬼感动的抱着他的大腿，发出鬼哭狼嚎。

    静间未夜一脸嫌弃：“差不多了吧jiejie，我已经把线索交给警方了，你也该饶了我了，我真的一滴都没有了，你要不还是去挂雷·卡提斯的裤裆吧——”

    本感动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女鬼瞬间变脸，无语的写道：[你是未成年，说不得这么刺激的。]

    “好好好，总之先放开。”

    静间未夜趁机救出自己的大腿，将女鬼推到一边，抬腿迈过对方拖在地上的肠子，走进房间。

    女鬼不敢进屋，静间未夜昨天连夜在屋子周围布置了盐阵，她只能可怜巴巴的一边将肠子塞回肚子，一边盯着静间未夜的身影，仿佛在看什么渣男一样。

    静间未夜进屋几分钟就又折返了出来，手中拿着条用红绳的勾玉，直接挂到了女鬼脖子上。

    本无法触碰现世物品的女鬼愣了愣，才好奇的捞起勾玉打量，用眼神询问静间未夜那是什么东西。

    “你的心愿已经完成，该成佛转世了。”

    静间未夜打了个哈欠，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女鬼的身体却随着他话音落下，散发出柔和的黄色光晕。

    光晕中，女鬼残破的身体渐渐恢复成生前的模样，青白的脸孔也恢复了血色，她不可置信的沾了沾自己湿润的眼角。

    是正常的眼泪。

    “你？啊！”

    女鬼下意识开口，发现自己发出的竟然是人类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不可置信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放下手。

    “……抱歉，以前一直偷偷叫你怪胎，还有……谢谢……”

    静间未夜还是那副死人表情，不耐烦的摆手。

    “不用了，快走吧，只要你别大半夜来我家突脸什么都好说。”

    “真是的，你也没少揍我吧？！真的超痛的！”

    女鬼激烈的吐槽，吐槽完才感觉自己这样对恩人不太好，不自然的移开眼。

    “总之，真的很感谢，我没什么谢礼，就是生前收藏了很多雷·卡提斯的周边，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静间未夜敷衍的应承：“我会试试的，你快走吧，不然要赶不上猫咪巴士了。”

    “什么？！阴间竟然还有猫咪巴士坐！”

    女鬼震惊得目瞪口呆，想也不想，一头扎进光芒中，身影消失前还不忘回头挥挥手——

    “再见！那个，卡提斯是大个子足球选手，你多吸卡提斯说不定能治个矮！”

    静间未夜：……？？？

    ——不是，谁个矮啊！他才16！他还能长呢！！！！！！